少年,
宛如煙花綻放璀璨
04
宛如夢魘。 對方明明恍惚著,摟住自己的力道卻是不容忽視。塞進頸窩的一頭亂髮尚留濃郁的香皂味,濕黏的觸感執意磨蹭他臉頰。 聽見的再也不是機械運轉時惱人的噪音,而是刻意壓抑卻徒勞的啜泣。他似乎還能分辨淚水滴落的輕盈聲響。 感情扯壞大腦各處的神經,故而遺棄思考。 因哭泣而變得乾癟的嗓音顫抖,對他抒發哀怨、痛心。 然後聽到同樣的聲音,喊了他的名字。 悄悄登上心臟的妒忌霎時被渴求攻破。 「玠!起床了!今天是值日生!」 ——不,真是夢魘。 瘋了。瘋了,早川玠這個人沒救了。賣力清理黑板的他這麼想著,但是在自己反省的期間差點打破花瓶、差點將抹布扔出窗外、差點弄垮講台的和月優說什麼都要打擾他。 有點懊惱,他想藉清理板擦為由獨處,難得來了佛心的和月優卻蹦蹦跳跳嚷著要幫忙,接著成為壞事者。也順道壞了別人清閒的時刻。 「我不記得你之前做值日生有那——麼開心。」特地拉長音調提高響度。 「那是什麼聲音!?」百聽不厭的和月優再次笑得開懷。 「不回答我就給你灌酒釀哦!」 「住手……等等,吃酒釀會醉嗎!?」 「我以為你會問酒釀是什麼。」 看著和月優逐年減少的純真,自以為保裝完善的情意再次衝撞心臟。 笑意溢出。 瀕臨期末考死當的界線,鐘聲依照早川玠的期盼響起,瞬間鬆懈導致額頭敲上書桌。 午休時間到來,校園沸沸揚揚猶如放假的開端。班級之中搬動桌椅的噪音四起,直到一票女生掀開飯盒,才讓抓起籃球做好衝刺預備的男同學感到肌餓。 早川玠伸個懶腰打算睡掉整節午休,然而突如其來的空虛迫使他驚醒。 他連忙喊住跟隨幾位友人步出教室的空知,問:「優呢?」 「剛剛看他往屋頂——欸!?跑那麼快?」 換作平時,聽不懂課程內容的和月優會在下課前五分鐘就拒絕知識交易,一秒一秒仔細倒數,這使他成為掌握下課時間的榜首,每每在老師宣佈課程告一段落的瞬間奔向早川玠的座位,跟他討論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做什麼適當,甚至因為這樣被某個不茍言笑的任課教師責備一頓。 這樣的習慣同樣被早川玠編入「如何分辨摯友情緒起伏」指標項目之一。 踩著通往天台的階梯,鐵門不斷與門框磨擦的聲音令人煩躁。 奔跑的節奏太過緊湊,早川玠攀上最後一階樓梯時,呼吸就像氣喘發作一樣緊繃悶塞。稍微調整氣息,鐵門嘎嘎作響,沉重得讓他施盡全身力量才得以推開。 和月優在遠處倚著護欄替換俯瞰與仰望。寬大的空間僅有一人,有些寂寥的畫面。 早川玠不出聲,也不掩飾有些踉蹌的腳步。模仿他的姿勢靠在他身旁,對方仍然不作任何反應。 絕非恍神,他能清楚讀到和月優臉上的驚訝。 ——就像那天他醒來後瞧見自己的表情。 「哪個部份不好?」 提出的問題並沒有即刻被解答,早川玠只好嘗試尋找和月優所注視的事物。 視力不好挺痛苦的。 強勁的風帶著寒氣直撲兩人的臉,滲進領口。空氣流動迅速,時間也如此。 自從睡進他家,覺得某些時候的時間走得奇快無比,盯著時針也徒勞。 ——埋藏於心中的眷戀是罪魁禍首。 雖然在彼此的家中過夜並非難事,高中便不在別人家打擾直到就寢時間,加上這次的期限離奇地長,早川玠不會承認蔓延至喉頭的心跳。 心境的的調換改變了他對稀鬆平常之事的看法。是否接受此項提議,有一因素被列入考量——那對自己來說是戀愛對象,進入他的生活領域非常不妙。最初想拒絕,卻不被「朋友」的身份容許,恐懼著造成誤會的可能,他終究選擇踏入為時七天的艱熬。 最後,渴望、妄想縱使他追尋平時不在意的細節;糾結、恐懼迫使他深思熟慮對一切俗事的處理。 時間就這樣逝去。 察看手錶,上來屋頂已經過了十分鐘,寒風吹得他頭疼。早川玠準備勸和月優回教室吃午餐,才轉頭便看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。 「我只是在想我到底喜不喜歡她而已。」輕描淡寫的語氣透露了迷茫和無所謂。 恍然大悟和月優所說的是給那個問題的回答,早川玠卻又被疑問纏身。 「為什麼會這麼想?」 「沒什麼感覺了。」 ——感情能煙消雲散就輕鬆了。 「變心了?」 「沒有,我只是不喜歡她了。好像。」 機會…… 但,他放棄擒住蜘蛛絲。 要補習。放學時刻蒙上一層鬱悶的色彩。 早川玠使盡力氣帶動倍感沉重的身體,進度緩慢地收拾書包。瞥過黑板邊緣由自己親手標上的日期,大考將近,帶點教科書回去溫習為上上策。架上肩之際,壓迫手掌的重量遠超過估算值,預計從補習班回到家後應該會放棄唸書,只好將課本取出作罷。 把測試過後輕重適中的書包背上,朝和月優的座位確認,他似乎睡熟了沒聽見鐘聲,依然趴在同學圍繞住的書桌上。 早川玠無奈笑著,撥開準備捉弄貪睡蟲的同學,戳了下和月優的側腹,對方立即彈跳起立以髒話回敬他,早川玠卻看著和月優恍惚的眼神笑出聲。 送你回家。 出於疼惜早川玠這麼說,反正早進補習班就只有讀書、寫習題的份。 和月優傻笑著點頭答應,揮霍夢境帶來的後勁,搖搖擺擺撿拾上課途中掃下地的文具。動作到一半,他抬起頭又笑了。 「你還要帶項羽走對吧?我們去打球。」 其實打算待會兒回絕他的。 項羽拓澤,在補習班認識的朋友。進入第五年的同校、隔壁班,第五年與他放學相約前往補習班,卻惹來搗亂的專家——和月優總搶在兩人穿越校門前及時攔截,並且拖往籃球場,打滿兩場才批准他們離開。 對於這個任性的要求,項羽沒有提出異議,習以為常的早川玠自然接受,所以他今天仍舊沒有拒絕的理由。雖然覺得三個人怎麼分組都很微妙。 和月優連書包的內容物都不稍加確認,便拉住早川玠至四班尋找項羽。目標靠著窗台,看來是疑惑著早川玠的遲到,看見優時,他攤手表示服從。 方才的綿綿細雨使球場濕滑,光是為了找塊乾燥的空地擱置書包及項羽的提琴,步伐輕快的和月優差點摔跤的驚險場面就不曉得看了幾次。 從班上同學那裡借來的籃球馬上滾了層爛泥,隨後沾染手心及襯衫。 或許是近期鮮少碰球,和月優顯得精神奕奕,被早川玠贏過、打敗項羽之後,拋下喊著疲倦站去一旁納涼的兩人,自個兒練習三分線投籃也玩得樂不可支。 項羽環胸,讓視線追隨不時拋飛、不時滾動的球體,用淡淡的、幾乎融入呼嘯風聲的聲音說:「你上次說,我再這樣下去就交不到女朋友了對吧?」 早川玠覺得自己一點就通真的蠻不可思議。今年盛夏,得知轉學生與榜首當真談起戀愛的那天,他意識到週遭朋友紛紛投入對愛情的憧憬中,到補習班便酸了從未被女孩子挑起興致的項羽一句,只不過真沒想到他居然耿記在心。 早川玠應了聲,讓他說下去。 「已經有對象了,雖然還沒追到。」 對不起,小人的錯,我不該讓你說下去的。 早川玠後悔莫及,卻無力追回項羽所造成的傷害。 (TBC.) - 後記: 夢真是個拿來讓人爽的東西。 連我做夢都老是夢到好康的,不想醒來,最後演化為白日夢。 (玠甚至被殘害到需要嗜睡蟲叫醒他的地步) 讓項羽露面了。至於他的故事是再開新坑填,進行中。 另外,我會寫怪腔調絕對是友人E的錯。 #20110224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