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という名の影の下
HQ!! 及川 徹 × 影山 飛雄 CWT37推廣無料
他感受得到。所以不可以停。
及川徹擊出已經無從計數的另一顆球,在腳底板與膝蓋感受到身體落地的後座力時,將目光遠放至隨意擺放在球網對面的空寶特瓶,高速旋轉的排球沿著平滑的拋物線重重打在彼端球場的地板上,但僅是稍稍擦過寶特瓶,沒有如願使其倒下。還不夠,還可以再更好,還要再更加精準。他異常焦躁地揉亂了一頭棕髮。
在喘息的空檔,自隔壁球場接連不斷傳來的聲響顯得更為清晰,他能分辨出來,助跑、跳躍的瞬間鞋底摩擦界線、在空中擊球、球體撞擊地面並高高彈起的同時發球員落地,每一種聲音他都記得,它們隨著傾盡全力的反覆練習刻進了身體。然而此刻,那並不出自於他,將那些聲響流暢地連貫起來的是另一個人。當及川從球籃底部撈起下一顆排球,那一連串聲音又重複了幾回,他站在界線外,於指掌間旋轉排球,化為噪響的練習聲挾帶濃縮的焦慮感,如暴風雨夜晚那樣波濤洶湧的潮水一般將他吞沒。
他感到害怕。每當他為了擊球而高高舉起手臂,都像是在海浪中掙扎向上,試圖浮上水面汲取氧氣。及川明白餘裕被擠壓到極限的自己既狼狽又難看,即便如此,他仍要使勁地練習練習再練習,然後比那個窮追不捨的天才後輩早一步成長到他難以觸及的高度。
這回他的球不偏不倚地撞上了球網;隔壁球場又有一顆過於偏斜的球落在左邊界內。
及川彎身將手臂探進球籃,卻沒有摸到任何一顆球。他深深吁出一口氣,推著空空如也而幾乎沒有重量的球籃到對面撿球。他看著被排球佔領的球場,那枚寶特瓶依舊矗立在球場中央。
回收了所有的排球,他踏進兩個球場之間的間隔,望向半個球場之外的影山飛雄。影山捧著球,眉心靠在球上,彷彿在與球對話,然後他的肩膀誇張地一次起伏,便將球高高拋出,助跑幾步,以全身的力量蹬踏地面高高躍起。手掌拍擊球面的紮實聲響刺進及川的耳膜,方才受力的排球以驚人的速度衝向他身邊的區塊,一瞬間,球體衝擊地板的聲音震耳欲聾,連持續迴蕩的餘音也充滿了力量,令他頭暈目眩──那像極了他奏出來的音色。
「嗚哇──」影山雙手握拳,開心得大吼大叫。
他隨即發現及川正看著他,便嘻嘻呵呵笑著拔腿飛奔到及川身邊。「及川學長有看到剛剛那球嗎!請問及川學長覺得怎麼樣!」影山探出上半身追問及川,興奮得連問句的尾巴都像接了好幾個驚嘆號。
及川低頭看向那雙閃耀著光輝的黑眸和他純真又直率的笑容,心臟一陣異常奮力的緊縮與脈動刺痛著他,像是急著把什麼東西給趕出去。
「小飛雄還是一樣遜到極點。」及川對學弟做了個鬼臉。
影山扁嘴又皺眉,顯然對學長的評論很不服氣,「請學長告訴我哪裡不好,任何細節都可以!」
一股莫名的涼意鑽進他的腳跟,自小腿蜿蜒向上,在尾椎附近擴散開來,迅速地侵蝕他的每條神經,如同被蛇的毒牙刺穿皮膚注入毒液。影山的積極與幹勁猶如針一般朝他刺來,及川撇開頭不願直視,「我早就說過不會教你發球的。」他發覺自己微微地顫抖著。
「一點提示就好了!因為……因為光模仿及川學長的動作打出剛才那顆球似乎是我的極限了,還有很多訣竅掌握不太到。」
及川一把推倒了眼前的學弟,影山撞倒了身後的球籃跌坐在地上,排球全滾了出來,分散四處。
潛伏在他的肌肉裡隱隱作痛的毒素頓時滲了出來,混入血液流往心臟,盈滿毒液的心室與心房賣力地搏動,卻無法阻止痛楚吞噬感官,他就像沉入了深海,胸腔被擠壓得無法呼吸。
啊啊,糟透了,現在可沒有小岩阻止我啊。他搖搖晃晃地跪在影山面前,揪住了他的衣領狠狠往自己的方向拽,他凝視著他的眼睛,如同注視著月光下閃動的湖泊,深邃又明亮的瞳孔倒映著他扭曲而看上去支離破碎的模樣;影山茫然地望著他。
「別想了……」及川低下頭,幾乎蜷縮在一起,每個發音都乾澀得像是碎裂的砂礫,「別想把我當成你的踏板……」
不曉得過了多久,他似乎聽見了影山喊了他的名字。
他拉開及川用力過度而有些泛白的手指,充滿力量卻格外溫柔地握住它們。他抬起頭,腮幫子有些紅潤的影山正堅定地看著他。做心理準備似的,影山抿了抿嘴唇,然後說:「及川學長是我最崇拜的人,是我最大的目標,所以──請你一直站在我的前面。」
及川驚訝得瞪大眼睛,像是要在影山身上摸索什麼,把影山看得忍不住歪頭詢問含意。
他垂下眼簾,仍然緊貼在一起的手使得他們的體溫混雜在一塊兒並逐漸攀高。
及川徹感受得到,那份因影山而起,且足以佔據心頭的莫大恐懼,以及滋養在心底且不斷蠢動的、截然不同的東西。
終わ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