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學後
逢魔時刻的天空紅的異常,已有半身藏入地平線的太陽將一切染成屬於自己的顏色。今日的最後一個鈴聲已然敲響,有些社團尚未結束活動,壟罩在橙紅底下的校園仍舊瀰漫著生氣。
空野宙輝將手裡的中提琴收入盒內,在社團活動室裡找個適當的位置放妥,回到坐位上把五線譜塞進書包,提起已經原封不動擱在譜架腳邊兩天的箱子。裡頭裝著自用的小提琴,只是最近老師把他分進中提琴部害它老是無法露面。
看見他離開圍成半弧形的座椅往門口走去,坐在窗邊的同期學生停止演奏,倉促的動作使弓在琴弦上勾出了奇怪的聲響,「今天特別早耶。」他面露驚訝,黑褐色的頭髮被夕陽照成紅棕色。
「嗯,要跟宙多一起回去,因為跟朋友約好了。」宙輝的手搭在門把上,頭扭向同期的方向笑著回答,特別的綠色眼瞳閃耀著與平時不太相同的愉悅。
「那個小三歲的男孩子嗎?」
對於還記得這件小事的他有些訝異,宙輝發出笑聲,點了點頭。
「這樣啊。」同期朝著他大大地微笑,是與五官秀氣且氣質陰柔的他非常相襯的笑容,「路上小心,明天見。」
「你也早點回家啊。」
沒有等待他回答,宙輝離開活動室所在的校舍,往校舍後方的體育館走去。
籃球部總是會趁著還在興頭上多做幾場練習,宙輝習以為常地坐到場邊的椅子上,看著十名社員在球場上來回奔跑。
空野宙多瞄向他的位置似乎想確認自家哥哥究竟來了沒,他在發現宙輝的瞬間揚手打招呼,在宙輝搖搖手掌回應後,他便被經過的隊友攔腰拉走。
這樣說起來,他的社團也選了籃球,會這樣絕對是受宙多的影響吧。那孩子從以前就比較喜歡宙多,相對的,他總會對他透露出非刻意的冷漠。
宙輝用手托著下顎,回憶著那孩子小時候跟著宙多學習基本動作的情景。
「總覺得大家比平常認真很多。」練習賽結束後他這樣對弟弟說。
宙多捧著毛巾在臉頰及髮際線上來回摩娑,被汗水染濕的淺棕色髮絲以扭曲的形狀沾在皮膚上。他聽見宙輝的問題時扯開了唇線,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,「好像是這樣沒錯,難得三年級的學長過來嘛。」他的視線繞了整個體育館一圈,然後指著其中一個角落又再說了起來,「就是他們,皮膚很白的是森崎學長,有染頭髮的是森田學長。」
順著宙多的引導看去,目測約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少年正倚著牆面交談,不時激動地帶著肢體動作。沒記錯的話名為森田的那一位是三年級的學年榜首。
「看起來感情真好。」
宙多出聲附和,接著想多說些什麼似地發出字句的第一個音,但後面的內容卻被另一名社員攔腰截斷。
社員抱著寫滿英文文法的作業簿向宙多求救,隱隱約約聽見了宙多怨了句「怎麼又找我」,大概是混血兒的外表惹來的麻煩之一吧,而事實上他們在生活上並沒有任何與一般日本人無異的地方。
即使覺得在這個時間點提問有些微妙,宙輝仍靜靜地站在一旁聽弟弟不情不願地替同學解說題目。他一直覺得宙多唸英文的聲音與自己迥然不同,似乎多出了來自腹腔深處的力道。
「所以你就是宙多的哥哥?」連續用紅筆在數個題目邊標上記號,結束問題的社員闔起作業簿抬頭望向宙輝,「嘛不過你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問了也沒什麼用。我記得是叫宙輝(Cyuu-ki)?」
「啊、果然嗎。」打從他向自己搭話的瞬間便在猜測他是否會唸出自己的名字,事實果如料想讓宙輝輕輕地笑抿那對有些蒼白的薄唇。他在社員擰著眉一臉茫然的時候偏頭看向宙多,可能認為與自己十分貼近的人唸錯哥哥的名字實在荒謬,他的表情有些複雜。
「蠢蛋,不是那樣唸啦。」宙多的語調比平時低上一些,尾音幾乎被社員訝異的喊聲掩蓋,「是唸Hi-ro-ki,宙輝。」
「欸?明明宙多是Cyuu-ta,宙輝卻是Hi-ro-ki嗎?同個漢字唸法為什麼要不一樣啊?」
面對隊友有如繞口令一般的問句,宙多翻翻白眼毫無解釋之意。看來是生氣了,宙輝無奈地朝拉聳著臉的弟弟笑著。
其實他對於名字的唸法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,而原因不得不說是因為習慣。從書面文件看見兄弟倆的名字肯定會以為是同個讀音,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單獨認識了其中一方,自然會將那一方的漢字唸法套用過來,條件輕鬆便容易發生,容易發生的事情則會讓人產生習慣。
更何況這每每勾起他們和那孩子第一次見面的回憶,實在無法令人討厭。
突然間響起了重新編曲過後的古典樂名曲,宙輝自西裝外套口袋掏出配合節奏嗡嗡振動的手機,瞥見來電顯示便揮手示意宙多趕緊收拾東西,直到弟弟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向舞台角落奔去才接起電話。
「喂。」
『……宙多怎麼……沒接電話?』處於變聲期的尷尬少年音經過機械話筒扭曲過後顯得更加彆扭,也或許是因為說話的對象造成少年的緊張。
「他把手機跟書包放在一起了。」勉強抑制笑意,宙輝故作鎮靜回答少年那像是交往對象才有的問句,「今天有社團活動。」
對方沒有回應,他曉得不愛說話的少年可能是想不到能夠繼續說些什麼,「你到了的話就先進去,反正你有備用鑰匙。」
『我已經進來了,還洗了澡。』
洗了澡。宙輝在心底默念,擔心著要是到家時他製造的香氣還沒徹底散去該要如何是好,這個年紀對於這樣的刺激敏感得教人困擾。
「我們馬上就回去了。」
天曉得他能否分得清衣物所屬者是誰,宙輝吞了口口水。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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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空野雙胞胎跟那孩子的小故事,而那孩子的身分可能靠分類就能夠知道了吧
嗯,可能是個,小捏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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